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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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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遠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麽,只是道:“既然到了,先跟我進去吧。”

這一回,有沈思遠在前面領路,自然是暢通無阻。

這還是周明珠第一回進春風閣,進了那朱紅雕花大門,已有溫暖的香風迎面而來,仿佛一瞬間穿越了時空一般。

幾個珠圓玉潤的女服務員皆是作唐朝仕女打扮,仿若從畫中走出一般。她們頭上梳著高髻,肩披紅帛,上著黃色窄袖短衫,微微露出雪玉雕就的酥胸,下面則是曳地的碧紗裙,腰上配霞色腰帶,步履裊裊的迎上來引人。

周明珠瞧著她們那一身衣服,很是喜歡,情不自禁的念了一句:“果然是‘坐時衣帶縈纖草,行即裙裾掃落梅’,有空我也去做身這樣的衣服。”

“然後來這裏做服務員?”沈思遠連頭都沒回,只是十分沒有情調的應道。

周明珠只得閉了嘴,跟著沈思遠上了他定的院子。

因為這幾日沒有雪,原來郁郁的草木亦是枯黃許多,擺在庭院裏顯示風雅的假山好似少了些什麽,只得和那幾株殷紅的紅梅依偎著。周明珠與沈思遠隨著石道走了一段路,很快便到了他定的院子。

那院子倒也有趣,乃是唐教坊曲名,上頭題著三個字“定風波”,出自“問儒士,誰人敢去定風流?”。故而,定風波原有平亂之意。細品之下,文雅中好似又帶了點金戈之音,頗和沈思遠相合。

他們二人入了內室,唐朝仕女打扮的女服務員體貼周到的替沈思遠和周明珠上了茶,然後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沈思遠十分紳士的把菜單遞給周明珠,問她:“要吃什麽?”

周明珠頓了一下,掃了眼菜單,還是把菜單還給了沈思遠:“我不太懂這個,您點吧。”

沈思遠點點頭,隨意的拿起桌上的毛筆,勾了幾個菜名,遞給周明珠看過後方才叫了人來拿菜單。

既是點了菜,一寸光陰一寸金的沈思遠幹脆直接進入正題:“我給鄧儀的新戲投了五百萬,他已經同意不追究此事了。” 像是鄧儀這樣的小角色,沈思遠若是願意開口,不用錢也能解決。只是,鄧儀雖然是個小角色但混了這麽多年勉強也算是個角色而且還有些真才實學,何必為了周明珠這種小事結仇?正好鄧儀做了這麽多年的副導演,現在正在籌備自己的電影,五百萬權當結個善緣,被砸了頭的鄧儀說不得還要感恩戴德的謝他這個伯樂。

五百萬對沈思遠來說不算多,但如他這般的人,哪怕是拿著硬幣去投湖也要聽個聲響。故而,難得做了好事的沈思遠自然要和周明珠說一聲。他說完這話,便緩緩的擡眼去看坐在對面的周明珠。

曾經,紫霞仙子夢想著她的英雄會踩著七彩祥雲而來迎娶她,無數女生都托著腮坐著英雄救美的公主夢。只可惜,現實裏是沒有無償救美的英雄。

周明珠一念至此,心中微微一頓,到底還是淡定的端起桌上的茶杯笑著道:“沈總大恩大德,必不敢忘。我在這裏以茶代酒,先謝過了。”她話說得好,人生得更好,端起青花茶盞的手更是白如蔥管,十分的動人。

見她這不卑不吭的模樣,沈思遠目中反倒顯出幾分興味來——他把話說出來,倒不是要看周明珠誠惶誠恐的模樣只是要叫她知道自己做的好事卻不想她倒還是一身傲骨。怪不得莫聞覺得她是哪家千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彎了彎唇角,隨即便又抿了唇:“這杯茶怕是不值五百萬。”

周明珠深呼吸了一下,擡頭平視著沈思遠:“公司和我的合約是十年,我可以再簽十年。”

沈思遠聽到這話卻依舊是慢條斯理的模樣。他自小在性情冷肅的外祖膝下長大,少年老成,從來都是一派淡定從容的架勢,現今背靠著木椅,雙手交握,語聲裏倒是透出幾分漫不經心來:“再簽十年,就能替我賺回五百萬?”

周明珠放下手中的茶盞,認真應道:“沒錯,”她一邊整理思路一邊擡頭說道,“如果我沒有想錯,《千金》不過是瑞百娛樂系列電影的試水而已。寧萬柔一生三起三落,三段愛情和婚姻,哪怕是一段婚姻一部電影也足以拍三部。更何況,她的第二任丈夫乃是著名的華國將領徐謙文,不知留下了多少膾炙人口的事跡。”

沈思遠眼中神色終於有些認真起來。

周明珠卻是不覺,她按著自己的思路慢慢接著道:“三部電影,不僅可以捧女主還能捧男主。瑞百娛樂絕對只賺不虧。”

沈思遠不為所動:“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千金》票房大爆上。這是愛情片沒錯,倒也算是討喜,但是前綴有‘民國’二字,你覺得會有多少票房?”

周明珠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氣,拿出對黨宣言的認真誠懇和沈思遠說道:“所以,我一定會拍好《千金》的,請您放心。”

沈思遠忍不住揚了揚眉,沖淡了面上的冷色:“你既然如此說,那我就信一回。”他頓了頓,又道,“不過,若只是上回在莫聞那裏的演技,怕是不行。”

上回莫聞考量她,就像是他自己說的“不為難人”,那一段劇情處於前面部分,那時候寧萬柔還深處閨中,最考量人的除了她面對退親時候的態度之外還有她作為大家閨秀應有的言行舉止。周明珠其實也不過是占了個便宜罷了——也不知怎地,她一靜下心來,好似那些都已經融入骨中,不學就會了一般。

周明珠鄭重的點頭:“我會努力的。”

話說到這份上,沈思遠也沒了敲打為難的心思,正好外間有人敲門——到了上菜的時候。

周明珠與沈思遠對面而坐,安安靜靜的看著一個個“唐朝佳人”端著一盤盤的佳肴上來,俯身時胸口微露,活色生香。

這種的會所,自然不是只滿足吃個飽腹,除了色香味俱全之外還要講究個詩情畫意。如畫似的美人,輕啟紅唇,一道道的介紹道:“‘紅掌撥青波’、‘海上生明月’、‘春風笑桃花’......”

其實就是青菜作底的紅燒鵝掌;雪白的魚肉被做成月輪形的鱸魚羹;桃花花瓣做的甜點等等......因著沈思遠顧及到周明珠是個女人,連菜一起端上來的是一壺果酒,據端著酒的女侍介紹,名為妃子笑。周明珠小小的嘗了口就明白過來了——這是荔枝酒,也不知是怎麽釀的,棕褐色的酒液,既有荔枝的果香果味又有美酒的甘甜,十分合口。

待為兩人倒了酒,魚貫而入的佳人方才徐徐退去,碧綠的裙裾好似裁開的荷葉,當真是:荷葉羅裙一色裁。

倒是有道雞頭米做的湯,灑了糖桂花和蜂蜜,遠遠望去好似珠玉落水,顆顆晶瑩。周明珠要了一小碗,吃起來軟糯清甜,溫軟中帶著甜香,似有蓮香又好似有桂花香。

沈思遠見她喜歡,倒是抿了抿唇道:“倒是難得你喜歡。”又道,“這裏的東西都要尋首唐詩或是唐時典故來攀附一個雅字,可知這道湯講得是什麽?”

周明珠吃得高興,一時忘了拘束,聞言放下勺子,眨眨眼:“是不是《幼學瓊林》裏說的貴妃出浴......”她忽然撞上沈思遠的目光,頓時明白自己這話有些過了,止住了話聲,面頰都隱隱泛紅。

《幼學瓊林》有一段是“新剝雞頭肉,明皇愛貴妃之乳”,說的是楊妃出浴,衣裳半露,明皇便握胸道:“軟溫新剝雞頭肉。”那時候,認來的幹兒子安祿山在旁跟著對了一句:“滑膩初凝塞上酥。”

據說依著人的劣根性“醜聞記得比美談久,艷事記得比實事清”,周明珠自認凡人,一見著“雞頭米”自然先想起了這事。只是,這種事,當著沈思遠一個大男人說未免又有“調情”之嫌。

沈思遠知她窘迫,心裏也覺得是自己先時故意逗人惹出的事端,於是不疾不徐的轉開話題道:“唐時不是有首雞頭詩嗎?‘紫羅小囊光緊蹙,一掬真珠藏胃腹。叢叢引觜傍蓮洲,滿川恐作天雞哭’。說得就是這個。”

有了這麽一出,接下來吃飯的時候,兩人便都沒話說了。沈思遠原就家教甚嚴,講究個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吃得默默的,甚至不曾問一句為什麽周明珠這般一個只上到高中的人會知道這些。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沈思遠不知從哪裏掏出一部手機遞上來:“這是公司發的,方便聯系。”想了想後又多加了一句,“《千金》馬上就要開拍,你是女主角,最好做好準備。公司這邊也會有些安排,希望你能配合。”

周明珠自是點頭應下,她拒絕了沈思遠要送她的客套話,很有禮貌的告了別。她雖是呼吸了一下上流社會的空氣,但春風閣附近顯然是打不到車的,只得勞心勞力的走了一段路方才尋到車回去。

顧橋還在家裏擔驚受怕的等著呢,見了她自然要問幾句今日的見面。

周明珠省略著說了,另外又講起另一件要緊事:“《千金》馬上就要拍了,聽沈思遠的意思大約是要走一走宣傳流程,想來這裏也住不久了。正好我簽的合同裏頭備註了我可以請個生活助理,不然你來做我的生活助理,咱們還住一起?” 顧橋聞言微微一怔,隨即便點頭道:“這樣也好,左右我剛剛辭了《美人傳》的戲,也不好立刻就去找旁的工作,正好陪你去拍《千金》呢。”她一臉歡喜又很替周明珠驕傲,“再說了,還能見到莫導和我男神,我是求之不得呢。”

周明珠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自她失憶以來一直都與顧橋一起,兩人感情甚好,如今若要因為這些事分開疏離卻是她也不想的。她心裏悄悄松了口氣,面上笑盈盈的伸手挽住顧橋,說道:“剛交了房租,真有些可惜呢。還有押金,看房東那模樣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回來。”

顧橋和周明珠兩人又湊在一起嘟嘟囔囔的又算了一回賬,好在周明珠一半的片酬已經入了賬,心裏倒是安了不少。

等到第二日朱迪打電話過來,說要讓周明珠整理整理搬去公司宿舍的時候,顧橋一點也不覺得吃驚反倒極是佩服周明珠的先見之明,十分淡定的叫了搬家公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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